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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媽媽,你愧疚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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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媽媽,你愧疚嗎

“喬唯!”

林薇棠再次崩潰, 她全身僵住,只敢轉動眼球查看身上的情況,惡心得快吐了。

看著她被噴了一身殘渣的狼狽模樣, 喬唯忍住笑,抽了兩張紙遞給她:“報一絲啊, 快擦擦。”

林薇棠頭頂真冒煙了。

她完全忍不了只是“擦擦”, 火速進了商場, 買衣服洗頭一氣呵成。

喬唯以為都折騰了這麽久,林薇棠肯定也累了, 大家就各回各家,各找各媽。

結果等她煥然一新地出來, 說了一句:“找家咖啡……美容院歇會兒。”

擡頭望望已經沈進地平線, 只剩一條小小弧度的太陽, 喬唯拒絕:“我要早點回去,我哥哥說外面有人販子,會抓小孩,賣到山溝溝裏去。”

一聽到人販子三個字, 林薇棠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在機場的那場烏龍, 臉一黑:“不準回去,是你哥哥說的話重要, 還是你媽的話重要?”

“介個嘛, 您要聽實話嗎?”喬唯貼心詢問。

林薇棠自動為這張小臉上的表情配了音:你真的要自取其辱嗎?

不知怎的, 她突然有些洩氣, 又有些怒其不爭:“喬家人都那麽對你,你還向著他們?”

喬唯正在看手機, 聞言手指頓了一下, 擡眼看她, 不急不緩地說:“喬家人怎麽對我的?媽媽,您都清楚嗎?”

林薇棠一怔,俯視著這雙和她相似的眼睛兩秒鐘,竟承受不住這樣清淩淩的目光似的,下意識別開了眼。

最後喬唯還是同意了找個美容院歇歇,並和林薇棠一樣,躺在了美容床上。

“按摩很舒服,不是說你學習很辛苦嗎?等等,剛聽說那個誰家的孩子在美容院按摩,把骨頭給按折了,還是別按摩了。那可以做美甲,美甲很漂亮,bulinbulin的,像手上長了星星,你不做肯定會後悔!”

這是林薇棠勸喬唯的話,也是她自以為成功勸動了喬唯的話,並為此十分得意,仿佛在說“小孩子有什麽難哄的”。

喬唯搖頭。

手上溫熱又冰涼的觸感讓她回神,美甲師正捏著她的一根手指,小心翼翼地拿著小刷子往甲床上塗礦泉水。

“小朋友,這樣可以吧?”美甲師輕聲問。

“嗯嗯。”喬唯點頭。

好可愛好漂亮的小朋友!美甲師再次在心裏尖叫,同時斜著眼睛去看旁邊的女士,忍不住感嘆現在是不是真的孩子和家長反過來了?

在短視頻軟件裏刷到很多小孩比大人懂事的,今天就遇到真的了。

美甲裏有化學物質,小孩子正在長身體,不能做美甲。

漂亮辣媽一來就說要給小朋友做最閃亮的美甲,一看就是豪門闊太帶大小姐出門。

偏偏今天生意太好,上頭的人都在親自服務,同事被人家的氣勢震懾,不敢提醒小孩最好不要做,竟給她使眼色,叫她去說。

她硬著頭皮,還沒開口,就被小朋友搖手拒絕,說不做,用礦泉水塗一塗就好了。

費用照給。

聰明乖巧懂事可愛的天才萌寶,帶著天真爛漫的漂亮媽媽炸街,美甲師一邊腦補看過的萌寶小說,一邊臉上浮現出迷之微笑。

喬唯躺下的視線恰好能和美甲師的臉對齊,脖子上汗毛直豎,甚至想把手抽回來,就聽一聲猶猶豫豫的“唯唯”響起。

嗯?

這好像還是林薇棠第一次這麽叫她吧?

“我之前可沒胡說,我八成真有產後抑郁,”她的聲音繼續在柔和的純音樂中響起,停頓片刻後才接著說道,“你也給我治療治療。”

不知道是因為躺下了聲音或者聽覺會變,還是被按摩很舒服,林薇棠的聲音聽起來和之前都不一樣。

美甲師的手依舊平穩,給林薇棠按摩的按摩師表情正常。

看來大家都是見過大場面的,估計這種類似的無語奇葩事件看過不少。

“真的嗎?我不信,除非你跟我詳細說說。”喬唯閉上眼睛,不疾不徐地說。

一聽她這麽說,林薇棠來勁了,甚至有些興奮地說道:“你之前不是說,生了孩子之後,很不開心,總覺得很累,總是想哭,提不起興趣做事,也不像其他媽媽那樣,有一種有了寶寶的幸福感,就是產後抑郁嗎?我就是這樣的啊,一模一樣!”

喬唯:……這中了□□的口氣像抑郁了嗎?

“是嗎?我的天吶,然後怎麽樣了?”喬唯棒讀。

林薇棠語氣有點遲疑:“然後?然後就該你安慰我了吧,你是醫生你問我?”

喬醫生:治不了,拉走吧。

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湧上心頭,喬唯粗略分辨了一下,一半是怒火,另一半麽,不好說。

她沒接話,睜開眼睛,望了一會兒天花板上光線柔和的燈,忽地開口:“幾位姐姐和阿姨,請你們先回避一下好嗎?我們有點家事需要處理。”

美容師按摩師美甲師呆住,面面相覷,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小客戶發話了,大客戶還沒動靜呢。

“你們出去。”

得了林薇棠首肯,眾人這才魚貫而出,並小心合上了門。

喬唯坐了起來,直視著林薇棠,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:“你說說吧,說說生完我的那個時候,你經歷了些什麽。”

林薇棠沒料到喬唯會這麽正式,神情這麽嚴肅,一時竟有些緊張,也跟著坐了起來,含糊道:“我剛不是說過了嗎?就那些。”

“不說是吧?那我走了。”喬唯作勢下床,林薇棠不知怎麽的,心裏一緊,脫口道:“我說!”

喬唯重新坐了回去,定定地看著她。

林薇棠心一橫,豁出去了:“我留了好大一條疤!難看死了,跟條蜈蚣一樣,我難受得不行,天天哭,眼睛都哭痛了,什麽事都不想管。過了好幾年,什麽辦法都用過了,還是恢覆不過來,穿衣服都不敢露肚子。現在一看到還是想哭,你說,我這不是產後抑郁是什麽?”

喬唯:我就知道!

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:“恭喜您啊,確診產後抑郁了,去掛個號看看吧。”

說著就躺下了,閉眼裝死。

到底她為什麽會隱隱期待林薇棠說出點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啊?

她也搞不清這種期待從何而來,只是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聲音,在她的心底小聲央求:“聽聽吧,聽一聽……”

看吧,她聽了,結果聽到了什麽?

林薇棠呆了,問道:“什麽?你不安慰我嗎?”

喬唯無力擺手:“你這個問題太嚴重了,我才疏學淺,解決不了,需要更優秀的醫生來處理。”

“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說話,你和陳芷柔頭一回見面就能說這麽多,”林薇棠氣道,還拍了一下枕頭,“我還是你親媽呢!”

喬唯霍然睜眼,偏過頭看她,語氣平平:“原來您知道您是我親媽呀。”

林薇棠似乎被她嚇了一跳,還往後縮了縮,訥訥無言。

過了許久,久到喬唯都快被純音樂催眠睡著了,耳邊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:“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個合格的媽?你討厭我,恨我?”

喬唯:……好好說話,怎麽還學人家陳芷柔呢?

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,正想敷衍兩句,對方又繼續說了:“唉,我承認我把你丟在喬家,好像是有點不負責任。但我這也是沒辦法,我疼了一天一夜,沒生下來,只能順轉剖,剖完留了那麽大條疤不說,沒兩天居然羊水栓塞了,差點死在手術臺上。你這麽聰明,應該能懂吧?”

喬唯沒做聲,這是她第一次知道當時的情況,原著裏沒有寫過,也沒人跟她講過。

她只在喬承業的生日宴上,聽他丈母娘找借口諷刺喬老太太的時候,知道林薇棠難產,倒不知道是這麽兇險的羊水栓塞。

“你睡著了?!我話都還沒說完,你敢睡!”林薇棠怒了,語氣很兇,聲音卻越來越小,說到最後幾不可聞地嘟囔了一句,“行,睡你的吧,正好有些話我也不想讓你聽見。”

喬唯繼續裝死。

“說起來你可能不信,我本來是打算讓你和你姐姐一樣,姓林,在我們林家長大的,我的孩子才不要跟喬繼恩這個二世祖混在一塊兒!”

“可是沒順下來,疼得我半死不說,還挨了一刀……生你姐姐那會兒我都沒這麽疼過,那還是頭胎!那我遭這麽大罪,生點氣也是應該的吧?就,直接回了家,想著等氣消了再把你接過來。”

喬唯心臟上又開始有那種被蜜蜂蟄了一下的感覺,又酸又疼,她想揉一下,但怕被發現她在裝死,只能咬牙強忍。

“誰知道我這麽倒黴,孩子都生完了,還能羊水栓塞!你知道躺在手術臺上等死是什麽感覺嗎?全身發冷,氣都喘不上,我聽到好多人在哭,我想說話,但是嘴巴張不開。等搶救過來,我發誓我這輩子再也不生孩子了。”

說到這裏,林薇棠停頓了好一會兒,才繼續說道:“也許,如果我一開始就聽醫生的話,直接剖,而不是堅持順,後面的事可能就不會發生。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,也知道這不應該,但是,我確實害怕你了,一想起你,就好像又回到了在手術臺上被一堆人搶救的時候,怕得發抖,再也不想把你接過來。”

她自嘲地笑了兩下:“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,我竟然怕自己的孩子,還是一個小孩子。”

原來是這樣啊,原來媽媽害怕我啊……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喬唯腦中一閃而過,她來不及多想,倏然睜眼:“你討厭我嗎?你恨我嗎?”

林薇棠嚇得花容失色,大叫一聲,冷靜下來狂拍胸口:“你要嚇死我!不對,你裝睡?!你你你,你聽到了多少?”

喬唯一骨碌爬起來,直勾勾地盯著她:“馬上回答,不然我就發朋友圈,說你被我這個小孩子嚇得又流眼淚又流鼻涕!”

“那叫涕淚橫流!你真的智商很高嗎?”林薇棠惱怒糾正,“不對,我才沒有這麽流鼻涕這麽惡心!”

喬唯話不多說,立馬翻身去拿她的小背包,被林薇棠慌忙止住:“行行行,我說行了吧?我不討厭你,也不恨你,就是單純有點怕你……”

說到後面成了蚊子哼哼,但喬唯聽清楚了,她皺眉問道:“你真的不討厭我,不恨我?”

“我恨你討厭你幹嘛?”林薇棠翻了個白眼,“你跟我又沒有血海深仇。”

喬唯吞咽了一下,聲音很輕:“你和我爸互相討厭,逼不得已才結了婚。我身上流著你的血,所以他討厭我,我身上也流著他的血,你不討厭我嗎?”

林薇棠眉毛一豎:“喬繼恩這個王八蛋,他什麽東西心裏沒點數?你投胎成他的女兒已經是倒了大黴,我還以為你都出生了,他好歹會做個人,沒想到,還是那副死德性!從剛懷上就掛著個晚娘臉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他給強.奸了!”

在喬唯的眼神下,她的氣勢逐漸弱了下去,有些不自在地說:“好吧,剛開始懷上你的時候,我是也有一點討厭你,不過不是因為你啊,純粹是因為討厭他!”

“哦,既然你們互相討厭,那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?我是說,我是怎麽懷上的?”喬唯淡定追問。

換了一般人,這個時候就該虎著臉斥她“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麽多幹嘛”,可林薇棠不是一般人,聞言長嘆了一口氣,萬分惆悵後悔:“喝多了,燈也沒開,就這麽稀裏糊塗的,懷上了。”

喬唯默了默,酒後亂性,倒是經典。

“那你們,為什麽要生下我呢?為什麽不直接拿掉?”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林薇棠。

在對方沈默的這十幾秒裏,喬唯的心跳開始由平穩到加速,最後心如擂鼓。

好奇怪,她不應該這麽緊張,但是此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,她需要一個答案。

模模糊糊的,喬唯有一種感覺,仿佛她等這個答案已經等了太久。

“喬繼恩當然是想拿掉,在喬家鬧得天翻地覆,作天作地,撒潑打滾,醜態百出,”林薇棠語氣嘲諷,忽而得意地笑出了聲,“我嘛,看到他崩潰就高興,一開始是想著等把他折磨夠了,就……但是時間一久,肚子就大了起來,不好辦了。後面的事,你剛偷聽到了。”

還有些細枝末節的話,她省去沒說,挺矯情。

當時她接連參加了幾個朋友的二胎的生日派對,見小孩兒這麽可愛,不免心生猶豫,不知不覺懷念起林寒月小時候跌跌撞撞撲進她懷裏的畫面,猶豫再加三分。

手術日期一拖再拖,就把肚子拖大了,要拿掉只能引產。

引產遭的罪和生產也沒什麽兩樣,而且孩子很健康,她心一橫,大不了生下來,到時候帶回林家。

誰知道出了岔子,喬唯就這麽被扔在了喬家。

耳邊只流淌著柔和舒緩的音樂聲,喬唯聽完,一直沈默不語。

此時此刻,很難形容她的心情。

憤怒?犯不著,她一直對此很憤怒。高興?說不上,原主小朋友的降臨原來是一場鬥氣加拖延癥太嚴重造成的結果。惆悵?有一點吧。

總之就是很覆雜,一顆沈甸甸的心非但沒有松下來,反而更沈了。

所以她到底在期待個什麽答案呢?期待林薇棠是出於母親的天性或者其他,抵抗住了對喬繼恩的厭惡,有幾分愛上並主動留下了這個孩子嗎?

不應該啊,她不是原主,不是真正的小朋友,是一個成年人,不該有這麽不切實際的幻想,喬唯有些恍惚地想,肯定是這個純音樂太催眠了,還有香薰味兒,把她的腦子都給熏糊塗了。

喬唯兀自心裏百轉千回,而林薇棠說完,則有一種奇妙的感覺,像是將塵封在心底多年的灰給抖出來了。

雖然飛舞的灰塵嗆得她鼻腔裏火辣辣的,但更多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輕松,以後不會再有人時不時提醒她有片灰沒擦了。

是有點丟臉,忍忍也就過去了。

然而這種輕松只持續了幾分鐘,另一件事就重新湧上了心頭。

“咳,我說了這麽多,是不是該你說了?”

喬唯意興闌珊地問:“說什麽?”

“說說你在喬家,過的什麽樣的日子。”林薇棠肅著臉,很不滿的樣子。

不滿?她能拿把刀把喬家人砍了嗎?要砍的話其他人罪不至死,先把喬繼恩剁了吧。而且她自己是不是得先自捅一刀啊?

鑒於她生娃元氣大傷,可以酌情處理,那責任就三七開吧,她三,喬繼恩七。

喬唯胡思亂想,覺得有點疲憊,隨口敷衍道:“姐姐沒跟你說嗎?”

林薇棠嚴肅的表情裂開,支支吾吾道:“她,她好像是有說,我太忙了,沒來得及聽。”

事實是婚禮之後,林寒月幾次想找她談喬唯的事,她都借故跑開。林微柏強行按住她,給她粗略講了一遍,她卻不信。

林薇棠只當這是林家想和喬家借著孩子,加深私交,加固姻親情誼,因此要她和喬唯緩和修覆母女關系。

喬家比他們林家更勝一籌,就算不寵愛喬唯,物質上是絕不會虧待的,怎麽可能像他說的那樣,住傭人房什麽的,那也太誇張了,天方夜譚。

可喬唯和貝絲絲說的話,卻印證了林微柏不久前告訴她的。即使喬唯沒有直說,她好歹活了幾十年,從只言片語中也能聽出來。

喬唯見林薇棠的神情又在不斷變換,這回卻無心扮演讀心專家了,她好累,精疲力盡,急需大睡一覺恢覆元氣。

腦子裏開始有野草在瘋長,眼前有綿羊在跳舞。

這個世界太覆雜,她現在只是個小孩子,小孩子只用吃飯睡覺打豆豆就好了,哦,她還有個緊急任務,學習學習學習!

喬唯猛地虎目圓睜,瞪著林薇棠,嚇得她驚恐地捂住了嘴。

二人僵持五秒鐘,喬唯身子一歪,咚的一聲,倒在了美容床上。

“救命!來人!快叫救護車!”

喬唯:誰這麽沒眼力見兒?我數三個數,把嘴給我閉上!

喬唯困倦至極,失去意識前耗盡最後一絲力氣,眼皮勉強睜開一條細縫,艱難萬分從喉嚨裏擠出五個字:“別吵我睡覺……”

然後就徹底陷入昏睡,再也聽不見外界一點聲音。

“她說什麽?她剛說什麽了?是不是在說‘媽媽我害怕’?”

林薇棠整個人都被嚇崩潰,抱著喬唯的手都在哆嗦,聲音也在打顫,眼睛一陣酸痛,幾乎要看不清喬唯慘白的臉。

“女士,女士請您冷靜!您別擔心,小朋友她沒事,大概率只是太困了,睡著了……”經理面色古怪道。

她聞訊趕來,見客戶抱著孩子站在大廳,驚恐萬分,頓時腿都軟了,幸好她的專業素養和理智還在,馬上查看了一下,大概,可能,也許,八成只是睡著了。

林薇棠傻眼:“啊?”

她不帶孩子好多年,都忘了怎麽帶孩子了。

可她曾聽說一個熟人的孩子就是這麽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上,就前兩年的事,那孩子現在還躺在醫院,再也沒醒來。

林薇棠低頭看看懷裏這張慘白的小臉,仍不相信:“可是你看她的臉,這麽白,一點血色都沒有!”

經理流汗,尷尬地笑了笑,指了指天花板上白花花的大吊燈:“這是燈光原因,您看我的臉,是不是也很白?而且小朋友的皮膚本來就特別白,這燈光一照,就更白了。”

林薇棠漸漸冷靜下來,試探著伸出手指去探喬唯的鼻息,發現有熱熱的氣流,還是不放心,索性箍著她小小的肩膀一陣猛搖。

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,能不能把人搖醒就知道了。

看得一眾工作人員和一些顧客心驚膽戰,震驚不已。

這到底是親媽還是後媽啊?

在這短短幾分鐘裏,喬唯就高效率地做起了夢。

夢到一個小女孩把頭埋在膝蓋上哭,嗚嗚咽咽中夾雜著“爸爸媽媽哥哥姐姐”一些亂七八糟的。

她安慰道:“沒關系,他們不愛你沒關系,咱們要自己愛自己。上天給你關了一扇親情的小窗,但給你開了一扇智慧的大門。”

“只要你努力學習,發揮天賦,就能走上人生巔峰!記住,現在的你,他們愛答不理,以後的你,他們高攀不起!”

小女孩不理她,還是哭得傷心,喬唯反覆勸都勸不動,不由得有些心浮氣躁,剛想伸手去拉她,突然一只巨手出現,一拳打翻水盆,水花四濺。

那個小女孩隨著四濺的水花消失了。

喬唯呆住,原來沒有什麽小女孩,那只是她的倒影啊?

她腦海裏一陣翻騰,朦朦朧朧裹著一層霧,一些片段不時閃過,剎那間一道閃電狠劈而下,穿透迷霧,拼湊出一個她從來沒想過的可能。

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JPG.

喬唯對此拒絕相信,比起小小年紀就因家庭原因導致精神分裂,而幻想出一個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的成年人格,她更想相信自己是穿書了。

喬唯決定裝死。

但是再不睜眼她就要因打瞌睡而被擡上救護車了。

一睜眼就對上了一個雙下巴。

“唯唯?唯唯你醒了?怎麽不說話?怎麽傻了呀!我就知道不是睡著了,快叫救護車!算了,來個跑得快的抱著人下去!”

喬唯目光發直,心說原來再漂亮的人都有雙下巴,真該讓所有人都來看看,容貌焦慮從此可解了。

“媽媽。”她輕輕叫了聲。

林薇棠都快嚇瘋了,聞言身體一僵,幾乎快喜極而泣:“你嚇死我了,你這是怎麽了?”

“媽媽,你這麽多年沒來看我,來過年也不理我,我很傷心。我每天都在盼著你來,但是你都不來。你現在聽到我很傷心,”喬唯聲音微弱,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,“你有沒有,有沒有一點點,愧疚?”

林薇棠正一把攥住這只小手,一聽這話,瞬間怔住,頭頂如同被人狠狠拍了一掌,拍得她目不能視,口不能言,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點。

大堂內鴉雀無聲。

周圍的人都屏息凝神,等著聽林薇棠的回答,此時她們有了同一個心聲:天吶,是親媽,但應該是離婚多年沒來看過孩子的親媽!

看把孩子傷心成什麽樣了,困成這樣都還拼命忍著瞌睡,一定要問個答案。這八成是因為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,孩子這才趕在媽媽離開前問出這個問題。

林薇棠嘴唇蠕動,卻沒有聲音發出來。

喬唯嘴角一撇,不玩了,她這不是明知故問嗎?

她剛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和顱內海嘯,疲倦再次襲來,正想繼續睡過去拉倒,耳邊就炸開了好幾個聲音。

“哎呀美女,你就說一聲愧疚會怎樣啊?”

“孩子就是想要個念想,你就當哄孩子啦。”

“就是就是,現在的小孩可早熟了,又聰明,姐,說不定你一句話能治愈她的一生!”

喬唯被這句治愈一生給雷到了,甚至想當場一個鷂子翻身,從林薇棠懷裏翻下來。

還沒等她展開行動,林薇棠就垂下頭看著她,聲音艱澀:“愧疚,我很愧疚。”

周圍一陣歡呼,喬唯就在這一陣歡呼聲中緩緩閉上了眼。

“救護車——”

“媽媽,我好困,別吵。”

林薇棠的下半截話就生生斷在了喉嚨裏。

事後林薇棠惱羞成怒,尷尬得把油門踩出了火星子,把汽車開成了火箭。

“媽媽,你知道我上輩子是怎麽死的嗎?因為司機開快車,出車禍死的。”喬唯慢悠悠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裏響起。

林薇棠差點方向盤打滑,怒道:“看不起我的技術?”

話是這麽說,車速卻放緩了。

窗外已是華燈初上,霓虹燈一片接一片,驅散夜色,璀璨奪目。

喬唯給小圓和喬淮陽發了今晚不回去的消息,收獲“好的小姐”和人販子警告。

林薇棠沒有把她送回喬家,而是去了林寒月的住處。

倆人聯袂而來,倒把林寒月驚得不輕,倆人眉眼官司不停,也不怕抽筋。

喬唯選擇性失明。

她這一覺睡得香甜,本來還想挑燈夜戰,仔仔細細琢磨一番關於到底是莊周夢蝶,還是蝶夢莊周,無奈幼兒身體的瞌睡基因過於強大,腦袋一沾枕頭就睡死了過去。

第二天喬唯神清氣爽,林寒月萎靡不振,連連打呵欠。

不用想也知道,多半是晚上和林薇棠嘀嘀咕咕。

她想吃早餐,目光卻先被堆滿了茶幾的禮盒吸引了。

“這是媽給你的,拆開看喜不喜歡,”林寒月一笑,黑眼圈都漾開了,“她還在睡覺。”

直到傍晚,林薇棠才起來。

喬唯早就把東西拆完了,並估算了一下價值。

俗話說一字千金,林薇棠的“愧疚”倆字兒單價還不止千金。

喬唯:兩個字,讓人失眠一整夜;兩個字,讓人昏睡一整天;兩個字,讓人為我豪擲五千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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